“冬虫夏草，现在开始含着吃，”2012年，这句广告词横扫央视、广播、航空杂志等一系列主流媒体平台，由青海春天药用资源科技利用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青海春天”）生产的极草5x冬虫夏草含片（以下简称“极草”）成为许多消费者耳熟能详的名词。

众所周知，冬虫夏草的价格堪比黄金，而极草的价格是市售原草均价的3—5倍，2012年，极草更是创下50亿元的销售纪录。

自2012年年底开始，陆续有媒体报道了极草涉嫌违规销售、虚假宣传的问题。而《消费者报道》记者调查后发现，数月过后，极草依然在以具有争议的方式进行营销。此外，青海省的相关地方标准几乎为极草“量身定做”，这也促成了极草从食品到药品的华丽转身。

围绕着极草，还有相当多的问题悬而未决。

“七倍效果”系夸大宣传

极草是什么？按照广告，是“冬虫夏草纯粉片的深加工产品”，是“突破壁膜、直取精髓的冬虫夏草细胞级微粉，使用效率提升至少7倍”，能达到“阴阳二气相互激荡，相悦相合”的神奇效果。

在极草广州珠江新城店，销售人员说，极草非常适合癌症患者使用，在化疗后服用能显著提高免疫力。至于高血压、高血脂等，极草虽不能起到治疗作用，但会有一定辅助效果。她还说，极草的效果有大量临床数据佐证，“我们还经常到医院将产品送到客户手中”。

青海春天的高管刘凌霄对《消费者报道》记者表示，极草的效果就是冬虫夏草的效果，而后者的效果有大量的学术论文能够证明，青海春天本身并没有做过相关的临床研究。

不过，记者查询发现，研究冬虫夏草的论文都没有进入临床研究阶段。有论文明确指出，冬虫夏草在降糖方面效果并不如芦荟、三七等普通中药材。

极草另有一句宣传语“嚼七根不如含一片”，比直接服用冬虫夏草原草 “使用效率提升至少7倍”。此外，其电视广告中也称“通过多项专利发明，极草5x冬虫夏草含片作为冬虫夏草纯粉片的深加工产品，实现了多倍释放，高效吸收。”

尽管青海春天曾表示极草只是“七倍释放”而非“七倍吸收”，但其在公开渠道对功效的夸张宣传显然会让消费者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前述销售人员称，极草的吸收过程类似“速效救心丸”，通过含服可以“直接进入人体血液循环，无肠胃道和肝脏首过效应”。

然而，“速效救心丸”通过舌下黏膜吸收，且直接作用于心脏，极草则无类似严格的服用方法要求，作用效果存疑。事实上，虫草“破膜破壁”的功效也没有数据论证，还只是停留在理论推测阶段。

极草在价格上已经达到了奢侈品的程度。资料显示，2013年3月西藏出产的虫草原草价格在180-300元/克之间；极草价格则为780-1056元/克，是原草均价的3-5倍，黄金价格的2-3倍。

高昂的价格并没有妨碍极草的热销，刘凌霄向本刊记者证实，2010－2012年，极草的销售额经历了“三级跳”，从人民币1.6亿元飙升到12亿元，再升至50亿元。

当作滋补品卖的药品

极草令人咋舌的高销售额来源于其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而据媒体披露，极草在北京、上海的销售点涉嫌证照不全。

2012年12月，青海春天曾发表声明称，极草系列产品为国家批准生产并销售的中药饮片，据《药品管理法》规定，生产没有实施批准文号管理的中药材和中药饮片，可以免予申请药品批准文号。此外，青海春天也有《药品生产许可证》和GMP证书。

中国经济网在2013年3月报道称，若极草是中药饮片，则按照北京市药监局明文规定，中药饮片不能按保健类中药材类别销售，必须申领《药品经营许可证》后方可经营。而极草销售点就没有《药品经营许可证》。

青海春天随即援引国务院法制办与国家食药监局文件称，“在商场、超市等非药品经营单位销售尚未实行批准文号管理的滋补保健类中药材不需要领取《药品经营许可证》。”在这个声明里，极草又变成了“中药材”，前后说法自相矛盾。

此外，青海春天后一份声明还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于2012年8月15日下发了《冬虫夏草用于保健食品试点工作方案》，明确了冬虫夏草可用于保健食品。”但国家食药监局并未提出或暗示过青海春天或极草与该《方案》有关，事实上，截至目前尚未有任何企业成为冬虫夏草保健食品的试点企业，青海春天当然也不例外。

地方标准“量身定做”

极草在宣传时说是中药饮片，销售时则说是中药材，身份可谓多变，而在此之前，它已经历过一次蜕变：从食品华丽变身为药品，还让冬虫夏草中药饮片的地方炮制规范“量身定做”，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极草最初的身份是食品，卫生许可证号为青卫食证字（2008）第630000-400025号。2001年和2005年，卫生部和国家食药监局先后明确规定，要以人工繁殖的冬虫夏草菌丝体蝙蝠蛾拟青霉替换冬虫夏草作为保健食品的原料；2009年，卫生部发文规定冬虫夏草不得作为普通食品原料使用；2010年12月7日，国家质检总局发出通知，强调“严禁使用冬虫夏草作为食品原料生产普通食品”。

至此，极草的食品身份已不再合法。2011年4月，极草原有的青卫食证字号被青海省卫生监督所明令取消。

而就在质检总局通知发出的同一天，2010年12月7日，青海省食药监局发布了《青海省冬虫夏草中药饮片炮制规范》，这一规范提及了冬虫夏草纯粉片的炮制方法：取原药材除去杂质，洗净，低温干燥，低温灭菌，粉碎，纯粉压制成片即得。

有了新的合法身份，极草摇身一变，成为了药品，许可证号为青20100041。

然而，在许多地方的中药饮片炮制规范中，并无冬虫夏草纯粉片的相关描述，以上海市2008年发布的中药饮片炮制规范为例，冬虫夏草的炮制方法为“将原药除去杂质、筛去灰屑”，而在青海省的规范中，直接提到了“净制冬虫夏草”，其炮制方法是“取原药材除去杂质，洗净，低温干燥，低温灭菌即得”，规范中还特别提到，冬虫夏草中药饮片要用药用玻瓶、亚克力盒或铝塑包装。

目前，极草是市场上唯一的冬虫夏草纯粉片，其系列产品也一反中药饮片的常态，用上述药用玻瓶等包装材料包装，如此看来，青海省的这一地方规范简直就是为极草“量身定做”。

对此，青海省食药监局一位姓耿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企业（指青海春天）有生产中药饮片的需求，申报后经药监局调研，认为合格，就出台了这一规范。”

在极草的一份宣传材料里也提到，“2010年12月7日，极草的标准经国家批准成为行业标准。”

在青海的这份地方规范中，将“纯粉压制成片”定为“冬虫夏草纯粉片”的一个必要条件，但这一技术却被极草申请了专利，专利号为200810303308.8。

极草的宣传材料指出，一般来说，中西药在制备片剂时都要选择适宜的辅料，经过混合加工，使其具有良好的流动性和可压性。辅料最重要的是填充剂和黏合剂，是通常药物压片的关键。绝大多数的中西药片剂，一部分成分是原粉，一部分是辅料，有时候辅料甚至大于原粉。而极草申请的这个冬虫夏草100%纯粉压片专利，能够保证其片剂成分100%是冬虫夏草原粉。

刘凌霄说：“有关部门管控的标准在逐年严格化，而且是根据市场、药品和技术手段的发展在逐渐完善的，并不是大众所想的那样由企业影响的。标准的变化基于几个方面，包括是否有漏洞和技术的发展，之后，就会把更严格的一些东西加进来。”

对于上述行业规范对其他企业可能产生的影响，刘凌霄没有给予正面回应。